我 喜 欢 这 个 题 目 : 行 走 在 消 逝 中 。 因为这看似简单平常的字句,却道尽了人生的万千气象:告别与迎 接,埋葬与奠基,行走与消逝。 1927 年,6 月2 日是这样平静无常 的到来了。而静安先生也如同往日一样,缓缓的在大师群起的清华园迈开他的脚步,是这样 缓和的节奏,像是一支永不变调,没有起伏的孤鸣曲这样悠扬地传遍了清华园的每一个角落。 不知觉的,他已走出了大门。突然,他停住了脚步,回头凝神望了 又望这广开风气的清华故园,只短短几秒,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,抛下了所有的绚烂与繁华。 在他不断的向前行走中,他身后的风景渐次苍白,然后模糊,最后消逝。 颐和园内,昆明湖旁,拍云殿下,鱼藻轩上,他“也无风雨也无晴” 地坐定,久久地凝视着这没有半点涟漪的湖面。恍然间,他踱着步,一步一步,向前,再向 前,神情自若地任由自己的双脚同时离开大地,终于他还是义无返顾地选择了自沉。那一地 的烟蒂,是先生最后的留下的痕迹。那目光黯淡直直向前的侧脸,成为了昆明湖畔最为悲伤 彻骨的剪影。 五十之年,只欠一死,他从容地走完了自己人生的最 后一步,微笑地向这个世界告别。行走总要伴随着消失,然而这竟是不可挽回的消失。 先生已乘鹤归去,作为中国现代学术史上承前启后的关键人物,他 的消逝又恰恰是历史前进道路上不可避免的悲伤情节。陈寅恪先生最了解先生,他看到知己 死去后,悲然说到:“凡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,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,其表现此文化 之程量愈宏,则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;迨既达极深之度,殆非出于自杀无以求一己之心安而 义尽也。” 先生全然失去光泽的瞳孔,我们很难看透,看懂。 但是我们不难想像在那样的乱世,这样“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”的政局下,那样日益加剧 的文化冲突的纠缠挣扎下,先生“经此世变,义无再辱”的悲怆凄凉。 先生以一死见其独立之精神,自由之思想。 行走于消逝,或许,新 文化的不断进步就是必须要以旧文化的不断消逝为代价。而往往为此文化所化之人,又不免 要走在那“回首向来萧瑟处”的消逝之路上。 鲁连黄鹞绩溪 胡,独为神州惜大儒。除了惋叹,便只有猜测。既然消逝是一场不可言喻的宿命,那么便让我 们这举国滔滔的后来者接上“先知的棒子”,从容地走向消逝。